我自幼体弱,爹娘给我买了个八字好的**冲喜。宋寂在我家养了六年。他长得好看却娇气,
嫌干活累,嫌地里脏。爹责骂时,我都笑眯眯挡在宋寂身前。这可是我的童养夫呢,
大不了我以后多接些绣活养他。成亲那天。贵人蒙冤昭雪,宋寂被接回家做世子爷。
他语气刻薄:“王麦穗,你们一家都是地里刨食的下等人,还敢肖想我?
”爹娘省吃俭用筹备的喜宴被弄得一地狼藉。我心疼得红了眼。三个月后,宋寂回来找我。
桀骜道:“小穗儿,看在你舍不得我的份上,抬你进府做个妾。”我挽着夫君结实的臂膀。
满脸疑惑:“啊?”1成亲前一天。我绣完东家的活,紧赶慢赶才将自己和宋寂的喜服绣好。
里屋是爹和娘低声交谈:“席面的菜都备好了,订的肉一早就送来,
到时定让我们穗儿体面成亲。”“有酒有肉才算体面,那酒钱可够?”爹沉默半晌。
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,他穿上鞋出门。
“我再去找族长借些......”灯油味呛得我低咳几声,熏得眼睛泛酸。
娘掀开门帘坐下,一边帮我理线,一边絮叨道:“也不知真是宋寂八字好,还是算命的胡诌,
如今你都要嫁人了。”“以后啊,你们好好过日子。”“对了,宋寂呢?天黑了还不着家?
”最近他一直早出晚归,不知在忙些什么。为了让娘安心,我宽慰她:“毕竟快成亲了,
许是想给我个惊喜呢。”娘感叹道:“只要他对你好,别的我们都不求。”成亲当天。
城里来人,有县令大人,还有镇上穿金戴玉的富商们。他们满脸殷勤围着宋寂,
一口一个恭喜。原来,宋寂他爹沉冤得雪。他又成了金尊玉贵的世子爷。真是好大一个惊喜。
我穿着喜服。宋寂骑在马上,居高临下。“王麦穗,我在你家忍辱六年,
如今终于能脱离苦海。”他的眼神扫过宾客,再落到我手中拿的,替他绣的喜服。
绷着那张好看的脸,冷冷道:“地里刨食的下等人还敢肖想我?”爹娘惊怒上前,
要讨个说法。宋寂身旁的差役将他们驱逐,又将备好的席面砸了一地。看到眼前的乱象,
我脑中嗡鸣。为了办这桩喜宴,爹娘卖了一季的粮。订的肉是在镇上做了三个月的工攒的钱。
还有洒了一地的酒水,是爹舍了老脸,向族长借的。爹娘心心念念要给我办的体面婚事,
成一地狼藉。我气得全身颤抖,看着宋寂,一字一句道:“世子爷,您金贵。
”“别让这黄土地玷污了您,您回去吧,婚事不作数了。”不知是心疼酒菜,
还是被风沙迷眼。逼得我眼眶酸涩泛红。宋寂的身体僵了僵,握着马鞭的手不自觉攥紧。
县令附和:“世子爷,这地界风沙大,想来他们也不敢纠缠您,要不先随下官回府衙安置?
”宋寂沉沉看了我一眼。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。娘搂着我,低声骂了句:“黑心肝的小子!
”爹佝偻着身子,沉默不语。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。默默收拾地上的残羹。良久,
爹叹了口气:“都没动筷,糟践了啊。”闻言,我的泪落下。娘也呜咽出声:“咱们家,
怎么就成苦海了......”爹娘都是淳朴的农户。这些年把宋寂当亲儿子看待。
他们想不明白。怪只怪我,当初非要选他做童养夫。2身为农家女,却没有一副好身板。
从我出生起,爹娘就为**碎了心。算命的说我难活过十六,最好找个阳气足,
八字旺的夫君在身边。官府新拉来一批罪奴。我一眼就看中角落里的宋寂。
他脸上蹭了几道灰黑,可眼睛明亮,像只刚从灶膛钻出来的小花猫。爹卖了夏收的粮,
扛着袋铜钱,踌躇站在关押罪奴的笼子前。问过生辰八字后,便要交钱。
差役好心提点:“不如买个身板壮实的,还能给家里添份劳力。”宋寂才十岁,
光养他长大就是笔花费。农户家,都是数着铜板过日子。爹脸上犹豫。我扯着他的袖子。
轻声道:“张婶儿教的新花样我都学会了,以后,**绣活儿养他。”说完,
忍不住喉间的痒意,低咳了几声。爹黑黝的脸心疼得又多了几道褶皱。“好好好,
都听穗儿的。”于是,我牵着宋寂回了家。他的手是软软的。我没养过猫,
但想来应该也差不离吧?我心里的欢喜仿佛要溢出来。身后,
是差役感叹:“明日就要送这批罪奴去矿上,那地方死得人多,这孩子命倒是好。”可是,
宋寂并不觉得自己命好。来我家的第一天,就掀了桌。他涨红着脸:“给我吃这种猪食,
岂有此理!”我和爹娘都惊得拿不住筷子。寻常人家都是吃麦饭。
可宋寂吃了一口便全吐出来,嫌卡嗓子。爹见不得他浪费粮食,气得作势要打他。
宋寂精致白净的脸紧紧绷着,眼里包着泪,似受了奇耻大辱一般。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猫崽,
窝在角落瑟瑟发抖。我的心微微一软。拦下了爹。轻声道:“他还小。”爹叹气:“穗儿啊,
他只比你小半岁。”最后,是娘敲了敲碗。发话:“吃饭。”我和爹都坐下,默默拿起筷子。
宋寂的那碗麦饭没人碰,一直放在桌上。夜里,娘跟我谈心:“那小子长得俊,
手上一个茧没有,牙口也整齐,不像是受过苦的。”“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,
你真想和他过日子?”想起宋寂那张脸和倔强的眼神。我道:“总能教好的。”第二天一早,
我看到宋寂那碗麦饭变得干干净净。定是他晚上顶不住饿偷偷吃完的。我会心一笑,
是只娇气的猫。3六年里,我渐渐知道该如何与宋寂相处。他脾气差,
但不许人说他半点不好。他识字,只要多夸他几句,也会耐下心来教我。他干不了农活,
但我跟他诉诉苦,他也能放下架子捣鼓几下锄头。虽然做这些事时,得遭受他的挖苦和嘲讽。
但我都不放在心上。毕竟猫都有脾气。但我万万没想到,
有一天他刻薄的话语似刀子一样扎在我爹娘身上。自喜宴那天后,爹就病倒了。他嘴唇泛白,
发起高热,眼里含着泪花。叮嘱道:“穗啊,咱们本本分分过日子,地里刨食,不跌份儿,
啊。”爹一向沉默寡言,终日忙活在田间地头,供养一家四口。这回,
宋寂是真的伤了爹的心。屋外,娘捧着空陶罐,眼神呆愣。陶罐里攒的银子都花在酒席上,
而酒席被人砸了。没有银子,便请不来大夫治病开药。我狠狠抹了把眼角。往县衙跑去。
4光是到县衙门口,我便累得脸色发白,扶着石墩子,止不住大口喘气。“啧,
你还真是阴魂不散。”宋寂的声音懒洋洋,双手交叉倚在门口。他穿着华丽的锦缎,
连上面的花样似乎都是用金线绣的,贵气逼人。等气息均匀后,我缓缓道:“爹病了。
”只要开了头,求人的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开口,哪怕是面对羞辱过我们的宋寂。
我直视他的眼睛:“是我冒犯了世子爷,痴心妄想让您当童养夫,委屈了您。
”“但爹娘养了你六年,您能不能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,救救他。”宋寂眼里泛起波澜,
脸上欲言又止,起身要靠近我。“世子爷您受惊了,我这就给您打发了去。”县令急忙赶来。
宋寂闻言,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。不耐道:“是挺烦的。
”“但看她这样也挺有意思的,不是吗?”县令笑着附和。宋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
嘲讽道:“王麦穗,你求人就是这个态度?”我的心一颤。对着他居高临下的目光,
双膝缓缓跪下,额头点地。声音从发闷的青石板传出:“求世子爷,救救我爹。”无人回应。
我接着道:“求世子爷,救救我爹。”不知怎的,我脑中闪过许多事。十岁时,
我知道宋寂吃麦饭受委屈。偷偷向货郎买了云片糕哄他开心。他甜滋滋吃完后,
拍着胸脯许诺:“你家太破了,以后我给你盖个大房子。”我笑眯眯应好。十一岁时,
他知道我不识字。嫌弃道:“王麦穗,你就是没见识的村姑!难怪连名字都这么土!
”一边又教我认字,嘟囔道:“我才不会和村姑做朋友。”十五岁时,知道童养夫的意思后。
他气得炸毛:“我怎么可能娶你个病秧子!”却在我咳疾发作时,冒着危险上山采药。
......“求世子爷,救救我爹。”不知过了多久。久到这些年的情分,
在声声哀求里消散。我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金光,磕头的疼痛也麻木了。失去意识前,
脑海中只有最后一个念头:宋寂不是猫,他是狼。5我醒来时,伴着药香。
娘喜极而泣:“可算是醒了。”娘说,我是被木板车拉回来的,手里攥着袋钱。
我没有再问宋寂的任何事。休养几天后,就和娘一起照顾爹。半月后,爹的病好了,
只是再没开口说过话,整日呆呆坐在门前的老槐树下。娘愁容满面:“你爹他是心疼你,
自从......你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啊。”我的名声坏了,又拖着副病弱模样,
在十里八乡再难嫁出去。我爹他,是得了心病。直到那天,突然有个媒婆登门。她头戴红花,
拈着帕子笑:“前些日子有批军汉归乡,正托我说亲呢。”“这人啊,是个孝子,
回来本要安心侍奉老母的,可惜他娘这命啊...”“于是想在老人家闭眼前娶个媳妇儿,
满足长辈心愿。”这是门不太吉利的亲事。我看着坐在树下,背影沧桑,
像丢了魂一样的老爹。抿了抿唇。道:“好,我嫁。”娘急切道:“我听你张婶儿说,
那些人打仗厉害,打媳妇儿更是,她娘家侄女就是嫁个这样的,被打得三天两头往家逃。
”我拍了拍她的手,笑道:“他孝顺。”娘嘴唇颤抖,红着眼眶沉默了。
6见到萧岩的第一眼。我只有一个念头:好高,好壮。他一掌就能把我拍死吧?
男人眼神直直看了我半晌。纳闷道:“你咋恁白?”我有些不自在的捏紧衣摆。抿了抿唇,
没作声。心想:真是粗人。萧岩站在原地挠了挠头。后退半步,从橱柜拿了被褥,打起地铺。
我疑惑看着他的动作。萧岩坦诚道:“娶你是安我老娘的心,委屈你了。
”“日后就算要和离我也没二话。”说完倒头就睡,不一会儿鼾声响起。我愣了愣。
盯着侧躺时像座小山一样的男人,心里五味杂陈。
新婚之夜的忐忑、惊讶、气闷......好像都有。最终,
在他断断续续的鼾声里睁眼到天明。7三天后。萧岩他娘彻底闭了眼。
脚上穿着我给她绣的新鞋。她去世前含笑道:“石头平安回来,还让我喝到媳妇儿茶,
我命真好啊......”像小山一样的男人崩塌在母亲的病床前,泣不成声。
我将婆婆的后事安排妥帖。也许是做足了心理准备,萧岩沉寂几天后,就恢复正常生活。
他每天打猎后,会去帮我爹娘做活。娘偷偷和我说:“他看出你爹不对劲,
想着法儿和他说话呢,自从他来后,一个人能顶两份劳力。”娘话里对他很满意。
可是我想起新婚那天的话,面对他时还是不自在。他那样说,不就是看不上我吗?这些日子。
他踏实肯干,帮扶岳家,帮我买针线送图样,回来得早还做饭。外人眼里,
都夸我们是恩爱夫妻。只有我,独自生着闷气,等着他同我提和离。8某天,
萧岩一脸神秘的回来。看到他的脸,我想起每天晚上睡时,他恨不得离床边八丈远的态度。
心里又有些不舒坦。就这样瞧不上我?这几天不知怎的,看到他就觉得心里堵。
偏偏我娘夸他的话越来越多。我板着脸问:“怎么了?”萧岩躬下高大的身影,
眼里闪着兴奋的光。鬼鬼祟祟道:“麦穗,你看看。”男人的手掌很大,徐徐张开时,
一只蜷缩的猫正躺在上面。我惊讶看着它。萧岩解释道:“娘说你从小就喜欢猫,
这几天也没见你笑过,养只猫崽逗乐,挺好。”那只猫好小,雪白可爱,
唯独头顶有一撮棕黄的毛。我的心一颤,突然想到宋寂。才发现,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。
怅然几息后,便是无悲无喜的平静。我笑了笑,接过猫崽。思索后,
笑道:“就叫它来财怎么样?”萧岩乐呵呵道:“好听!”又用商量的语气,
小心翼翼问:“今后,咱们好好过日子,行吗?”他的目光很直白,像在期盼些什么。
我蜷缩起手指,低下头。9我想给萧岩做身衣裳。日头好时,一边坐在村口和人扯闲篇,
一边想着衣服上该绣什么花样。哒哒的马蹄声响起,卷起地上的风沙。我放下针线,
揉着进了沙子的眼睛,越揉越难受。“小穗儿,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。”“别哭了,
我这次可是特意来接你入府为妾。”宋寂语含笑意,桀骜骑在马上。我讶然不已。
宋寂低头靠近,用马鞭抬起我的下巴。得意问道:“乐傻了?”我满脸疑惑。“放开她。
”萧岩低沉的嗓音响起,像淬了冰一样。不远处,他拿着柴刀,周身散发着冷肃的气息。
与这些日子的温吞敦厚全然不同。我莫名有些心慌......宋寂直起身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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