疼。像是有无数把烧红的烙铁,正顺着骨头缝往里钻。萧澈想睁开眼,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,
耳边全是模糊的笑骂声,尖细的,刻薄的,像淬了毒的针,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“……殿下这身子骨,倒是比咱家的老狗还不经折腾。”“嘘,小声点,
好歹是位皇子……”“皇子?一个失了势的废物罢了!没瞧见清云**说了吗?
当初就是瞎了眼,才让这蠢货帮咱们景殿下铺路。
”清云**……景殿下……这两个名字像烧红的铁钩,猛地勾住了萧澈的魂。
他猛地想起来了——铁牢里馊掉的饭,手腕上深可见骨的铁链印,还有许清云最后来看他时,
那身月白色的衣裙上沾着的、若有似无的龙涎香。那是新帝萧景的味道。“澈哥哥,你看,
景哥哥如今是天子了。”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,像三月的春风,可说出的话却比冰碴子还冷,
“你说你当初何必呢?放着好好的二皇子不当,偏要学那些**的狗,摇着尾巴来舔我。
你以为我真瞧得上你?不过是瞧着你手里的暗影卫还有点用罢了。
”暗影卫……萧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疼得他浑身抽搐。
那些穿着玄色劲装的身影,那些只听他号令的死士,
那些陪他从少年走到青年的兄弟……最后都倒在了宫墙下,身上插满了箭,
嘴里还在嘶喊着“护主”。是他下令不让他们反抗的。他那时被铁链锁着,疯了一样嘶吼,
让他们别伤了许清云,别伤了萧景……他以为只要他听话,只要他求他们,
这些人就能放过他的亲人,放过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。多可笑。太子哥哥萧珩,
那个从小护着他、把他当亲儿子疼的兄长,最后被关在冷宫里,活活饿死。父皇母后更惨,
一杯毒酒下肚,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疼爱的三皇子,根本不是萧家的种。而他自己,
被折磨了三天三夜。他们用钝刀子割他的肉,用盐水浇他的伤口,最后是萧景亲自提着刀,
笑眯眯地剜了他的心。“二哥,你的心倒是红,可惜啊,装的全是些肮脏东西。
”“不……”萧澈猛地嘶吼出声,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,“我要杀了你们……我要你们偿命!
”“殿下?殿下您醒了?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些微的慌乱。
萧澈费力地掀开眼皮,刺目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,视线渐渐清晰——雕花的床顶,
挂着他最爱的墨色纱帐,帐角绣着暗金色的云纹,是母后亲手为他挑的料子。
旁边站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青年,眉眼锐利,嘴角却带着关切。“林……林风?
”萧澈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像砂纸磨过木头。林风是暗影卫的副手,是他最信任的人。前世,
就是林风带着最后几个弟兄冲进来想救他,结果被乱箭射死在牢门外,
眼睛到死都瞪着他的方向。“属下在。”林风见他醒了,松了口气,往前凑了凑,
“殿下您昨晚喝多了,今早一直没醒,属下正担心呢。对了,方才清云侯府派人来了,
说许**想求见您,有要事相商。”清云侯府……许**……萧澈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猛地坐起身,动作太大,扯得浑身骨头缝都疼,却不是铁牢里那种蚀骨的剧痛,
而是宿醉后的酸软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,白皙,修长,指节分明,没有伤痕,没有老茧,
是属于二十岁的、养尊处优的二皇子的手。他掀开被子,赤着脚跑到窗边,推开窗户。
窗外是他寝宫后院的海棠树,开得正盛,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。他记得这棵树,
前世就是在海棠花落尽的那天,太子哥哥被关进了冷宫。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
”萧澈的声音还在发颤,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。“回殿下,是启元二十三年,
三月初十。”林风答道,有些疑惑地看着他,“殿下忘了?昨日是您的生辰,
您在府里宴请了几位公子,喝到后半夜才歇下。”启元二十三年,三月初十。
萧澈的心脏狂跳起来,血液像是瞬间冲到了头顶。他记得这个日子!就是这一天,
许清云来找他,哭哭啼啼地求他帮忙,说她哥哥许明想争禁卫军副统领的位置,可资历不够,
想让他出面打个招呼。前世的他,被那几滴眼泪迷了心窍,二话不说就答应了。
他动用暗影卫的势力,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,硬生生把草包许明塞进了禁卫军。
就是这个许明,后来靠着他的扶持一步步爬到统领的位置,在萧景兵变那天,
亲手关上了宫门,断了太子哥哥最后的生路。原来……他真的回来了。不是在阴曹地府,
不是在做梦。他回到了三年前,回到了所有悲剧还没发生的时候。父皇还在,母后还在,
太子哥哥还在,暗影卫也还在……萧澈猛地转身,看向林风。青年依旧是那副挺拔的模样,
眼神里满是忠诚。前世临死前的画面再次涌上心头——林风浑身是血,倒在他面前,
嘴里还在说“殿下,属下无能……”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恨意席卷了他。他走上前,
一把抓住林风的胳膊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。“殿下?”林风吃了一惊。“林风,
”萧澈的声音很低,却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寒意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传我令,
暗影卫,全员待命。”林风愣住了。暗影卫是萧澈手中最隐秘的力量,
除非是关乎生死的大事,否则绝不会全员调动。他虽然疑惑,但还是立刻躬身:“是!
属下这就去办!”“等等。”萧澈叫住他,眼底的迷茫已经褪去,
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,“给我盯紧几个人。”他一字一顿,
清晰地吐出几个名字:“清云侯府,上下所有人等,一举一动,都给我记下来。
”“三皇子萧景,他每日见了谁,说了什么,去了哪里,不许漏过一个字。”“静妃寝宫,
尤其是她身边的太监宫女,还有那些进进出出的物件,都给我查清楚。”“还有一个人,
王世杰,刚中了探花的那个,把他的底细扒干净,我要知道他从娘胎里出来后的所有事。
”林风越听越心惊。这几个人,除了清云侯府和三皇子,其他两个跟二皇子素无往来,
尤其是那个王世杰,不过是个新科探花,怎么值得殿下如此重视?但他不敢多问,
只沉声应道:“属下明白!这就安排人手!”“记住,”萧澈盯着他的眼睛,
语气冷得像寒冬的风,“动静要小,不能打草惊蛇。我要的是证据,
是能把他们连根拔起的铁证。还有,告诉弟兄们,从今天起,没有我的命令,
谁也不许动这几家的人,尤其是……许清云。”前世他就是因为护着许清云,
才害死了所有人。这一世,他要让她活着,亲眼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,一点点化为乌有。
林风虽然不解,但还是重重点头:“属下遵命!”看着林风匆匆离去的背影,
萧澈缓缓松开了手,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几道血痕。他走到铜镜前,
看着镜中那张年轻的脸,眉眼俊朗,却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青涩和……愚蠢。前世的他,
就是顶着这张脸,做了无数蠢事。为了许清云一句“澈哥哥真好”,
他把太子哥哥的机密告诉了萧景;为了许清云一句“我怕那些御史弹劾父亲”,
他让暗影卫去威胁百官;为了许清云一句“景哥哥要是能掌兵权就好了”,
他亲手把皇城的防务图,送到了那个杂种手里。真是瞎了眼。萧澈抬手,
狠狠一拳砸在铜镜上。“哐当”一声脆响,镜子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,
映出他扭曲的、充满恨意的脸。“许清云,萧景,清云侯,
王世杰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,像是在品尝什么剧毒的东西,“前世你们欠我的,
欠萧家的,欠暗影卫的,这一世,我要你们千倍万倍地还回来。
”“我要让你们亲身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,什么叫家破人亡。
”“我要把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,一个个扒光了,扔到太阳底下晒,
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的黑心肝!”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:“殿下,
清云侯府的许**到了,就在外厅候着呢。”来了。萧澈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杀意。
他走到屏风后,换上一身月白色的锦袍,对着破碎的镜子理了理衣襟。镜中的青年,
眼神已经彻底变了,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痴迷和温顺,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嘲弄。
“让她进来。”萧澈淡淡道。很快,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由远及近。
许清云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,梳着双环髻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愁,
像一朵沾了露水的梨花,柔弱得让人忍不住想怜惜。“澈哥哥。”她走到萧澈面前,
微微屈膝行礼,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,“冒昧打扰,是清云的不是,
可……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。”萧澈看着她,看着这张曾让他魂牵梦绕的脸,
只觉得无比恶心。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、用花蜜调和的香气,前世就是这香气,
迷惑了他整整五年。“何事?”萧澈的声音很平淡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许清云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冷淡,自顾自地红了眼眶,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:“是我哥哥的事。
他……他想争禁卫军副统领的位置,可兵部那边说他资历不够,不肯批。澈哥哥,你也知道,
我父亲年纪大了,家里就指望哥哥能出息……你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帮衬一把?”她说着,
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萧澈,那眼神里的依赖和期盼,和前世一模一样。若是以前的萧澈,
此刻早就心疼得不行,满口答应了。但现在,萧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看着她拙劣的表演。
他甚至注意到,她擦眼泪的时候,帕子根本没碰到眼角,那点水光,
不过是提前抹上去的胭脂水粉。“禁卫军副统领?”萧澈扯了扯嘴角,
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,“许**,你可知禁卫军是什么地方?那是守护皇城的屏障,
是陛下的亲军,岂能凭私情任用?”许清云脸上的表情僵住了。
她似乎没料到萧澈会是这个反应,愣了一下才道:“澈哥哥,我知道这不合规矩,
可……可我哥哥他真的很努力,他……”“努力?”萧澈打断她,语气里带了点嘲讽,
“努力到连弓都拉不开,还是努力到连军规都背不全?许**,你当禁卫军是你家的后花园,
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?”这话够刻薄了。许清云的脸瞬间白了,眼里的水汽也真了几分,
带着难以置信和委屈:“澈哥哥,你……你怎么这么说?我知道哥哥是有些不足,
可你……”“我什么?”萧澈往前走了一步,微微俯身,逼近她的脸。
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瞳孔里的慌乱,“许**,别忘了,我是皇子,他是臣子。
皇子为臣子徇私,你觉得这话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,会是什么下场?
”许清云被他身上突然散发出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,嘴唇嗫嚅着,说不出话来。
她认识的萧澈,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,更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——那眼神,
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。“所以,”萧澈直起身,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,“此事,
恕我难办。许**请回吧。”说完,他转身就往内室走,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。
许清云站在原地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她想不通,不过是一晚上的功夫,
萧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?难道是昨晚喝多了,还在生她的气?还是……她咬了咬唇,
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,但很快又被委屈取代。她对着萧澈的背影福了福身,
声音带着哭腔:“既然澈哥哥为难,那清云就不打扰了。
只是……只是清云还是希望澈哥哥能再考虑考虑,我……我先走了。”说完,
她转身快步离开了,裙角扫过地上的海棠花瓣,带起一阵香风。
萧澈在内室的屏风后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,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浓。考虑?
考虑让你们许家再次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吗?他走到桌前,拿起桌上的茶壶,
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,一饮而尽。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,让他更加清醒。拒绝许清云,
只是第一步。接下来,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。他要去朝堂,去那个他前世不屑一顾的地方,
拿回属于他的话语权。他要去查漕运,查清云侯那只老狐狸贪墨的证据,
一点点削掉他的羽翼。他要去接近太子哥哥,弥补前世的亏欠,保护好他唯一的亲人。
他要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,一个个都露出原形。萧澈放下茶杯,眼神锐利如鹰。
门外的阳光正好,透过窗棂洒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新的棋局,开始了。而这一次,
执棋的人,是他萧澈。他走到门口,对候着的太监道:“备车,我要去见父皇。
”太监愣了一下,连忙应道:“是!奴才这就去办!”二皇子要去见陛下?还要去早朝?
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!整个东宫都因为这个消息骚动起来,而谁也不知道,
一场席卷整个皇城的风暴,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。萧澈坐在前往太和殿的马车里,闭目养神。
脑海中闪过前世的种种画面,那些痛苦和背叛,此刻都化作了他前进的动力。
他知道前路不会平坦,清云侯老奸巨猾,萧景野心勃勃,许清云心机深沉,
王世杰阴狠毒辣……这些人加在一起,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。但他不怕。
因为他知道未来的走向,知道他们的弱点,知道他们的阴谋。更重要的是,他有暗影卫,
有林风,有那些愿意为他死的弟兄。这一世,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。马车缓缓停下,
太和殿那巍峨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萧澈睁开眼,眼底一片清明。他整理了一下衣袍,
推开车门,一步一步,沉稳地向那座象征着权力的宫殿走去。每一步,
都像是踩在仇人的骨头上。每一步,都离复仇的终点,更近了一分。殿外的侍卫看到他,
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但还是恭敬地行礼。萧澈目不斜视,径直走了进去。殿内,
文武百官已经站好,父皇萧渊正坐在龙椅上,听着户部尚书的奏报。听到脚步声,
所有人都转过头,看向这个从不早朝的二皇子。一时间,殿内鸦雀无声,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,有惊讶,有疑惑,有探究。萧澈迎着这些目光,走到殿中,
对着龙椅上的父皇,深深一拜。“儿臣萧澈,参见父皇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
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。龙椅上的萧渊挑了挑眉,
显然也很意外:“哦?澈儿?你今日怎么来了?”萧澈抬起头,目光坦然地迎上父皇的视线。
“儿臣想为父皇分忧。”他朗声道,“听闻近期漕运亏空,民怨渐生,儿臣愿牵头彻查此事,
还百姓一个公道,还朝廷一个清明。”此话一出,满朝皆惊。谁都知道,
漕运是清云侯一手把持的,萧澈这个时候提出要查漕运,这是……要向清云侯宣战?
站在文官队列里的清云侯许崇,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,
只是看向萧澈的眼神,多了几分冷意。而站在皇子队列里的萧景,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,
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。萧澈看着他们的反应,心中冷笑。惊讶吧?疑惑吧?这才只是开始。
接下来,还有更多的“惊喜”等着你们。他静静地站在殿中,等待着父皇的答复,眼神平静,
却藏着翻涌的惊涛骇浪。太和殿里的空气像冻住了似的。萧澈跪在冰凉的金砖上,
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还有殿外廊下太监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。
龙椅上的父皇没立刻说话,目光落在他身上,带着审视,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儿子突然的改变。
“查漕运?”萧渊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帝王特有的威压,“你可知漕运牵扯多少人?
水有多深?”萧澈低着头,语气平静:“儿臣知道。正因水深,才更该查。若任由贪腐滋生,
国库空虚,百姓怨声载道,将来恐生大乱。”这话堵得巧妙。把个人请求说成了为国分忧,
谁还能直接驳回?果然,站在文官首位的清云侯许崇往前挪了半步,
花白的胡子抖了抖:“陛下,二皇子心意可嘉,只是漕运事务繁杂,
历来由户部与工部协同管理,贸然换新人牵头,恐生波折。再说,
二皇子此前从未接触过这些,怕是……”“怕是应付不来?”萧澈猛地抬头,
目光直直射向许崇,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,“许侯爷是觉得,
本皇子这辈子就只能在府里喝酒赏花?”满朝文武都愣了。
这还是那个见了清云侯都要客客气气的二皇子吗?这语气,这眼神,分明是带着刺的。
许崇显然也没料到他敢当众顶撞,老脸僵了一下,随即抚着胡须笑道:“二皇子说笑了,
老臣只是担心……”“担心我查出些不该查的?”萧澈打断他,声音不大,
却像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湖面,激起一圈圈涟漪。不少官员下意识地看向许崇,
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——谁不知道漕运是许家的地盘?
许崇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:“二皇子此言差矣!老臣忠心为国,何来不该查的?
”“那就好办了。”萧澈转向龙椅,深深一揖,“父皇,儿臣愿立下军令状。三个月内,
若查不出漕运亏空的缘由,儿臣甘愿领罚,从此闭门思过,再不过问朝政!”这话掷地有声。
连一直没说话的太子萧珩都忍不住皱了皱眉,想开口劝,却被萧澈用眼神制止了。
萧渊看着跪在地上的次子,又扫了眼脸色铁青的许崇,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。
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,哪能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?萧澈突然发难,许崇反应激烈,
这里头定有文章。查漕运……也好。这些年许家在漕运上捞了多少,他不是不知道,
只是碍于旧情和许家的兵权,一直没动。如今萧澈主动跳出来,倒省了他不少事。“准了。
”萧渊终于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,“朕给你调派户部、刑部各两名官员,
再拨三百禁军听你调遣。记住,只许查案,不许擅动兵权,更不许牵连无辜。”“儿臣遵旨!
”萧澈叩首,额头碰到金砖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退朝的时候,
萧澈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背上。有惊讶,有怀疑,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。
许崇走过他身边时,脚步顿了顿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二皇子,
年轻人有冲劲是好,可别栽了跟头,爬不起来。”萧澈抬眼,
笑得像只蓄势待发的狼:“多谢侯爷提醒,儿臣记性好,从不栽同一个跟头。
”许崇的脸彻底黑了,甩袖而去。刚走出太和殿,太子萧珩就追了上来,
一把拉住他的胳膊:“阿澈,你疯了?漕运那潭水有多浑你知道吗?
许崇在那儿经营了十几年,你这一去,不是明摆着跟他作对?”萧澈看着这位亲哥哥,
眼眶微微发热。前世他被许清云挑唆,总觉得太子哥哥挡了萧景的路,对他冷言冷语,
甚至暗中使绊子。可哥哥到死,都在念叨着“阿澈只是被迷了心窍”。“哥,
”萧澈的声音软了些,“我没疯。有些事,总得有人去做。
”“可你……”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萧澈打断他,压低声音,“哥,你信我一次。
最近多留意些三皇弟和许家的动静,尤其是禁军那边,别让他们钻了空子。”萧珩愣住了。
他这弟弟今天不仅敢跟许崇叫板,还懂得提醒他防备萧景?这变化也太大了。他张了张嘴,
最终只是拍了拍萧澈的肩膀:“万事小心。要是真遇到难处,跟哥说。”“嗯。”萧澈点头,
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,心里那块名为“愧疚”的石头又沉了沉。回到府里,
林风已经在书房候着了。见他进来,立刻递上一卷密报:“殿下,这是暗影卫刚传来的消息。
”萧澈展开密报,上面是几行工整的小字,记录着王世杰的行踪——昨天下午去了清云侯府,
晚上又悄悄去了静妃母家那个没落小官的宅子,直到深夜才离开。“静妃那边有动静吗?
”萧澈问。“有。”林风道,“静妃的心腹太监昨天傍晚出宫,去了王世杰住的客栈附近,
好像是递了个纸条。我们的人没敢靠太近,只看到那太监回来时,手里多了个锦盒。
”萧澈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。静妃和王世杰果然还在联系。那个锦盒里装的是什么?
是信物?还是钱?“继续盯着。”萧澈道,“尤其是王世杰,
我要知道他跟静妃到底在谋划什么。另外,查一下王世杰中探花的过程,看看有没有猫腻。
”“是。”林风刚要走,又被萧澈叫住:“等等。漕运那边,你派几个机灵的弟兄混进去,
查查许崇的人是怎么做账的,有没有私吞、挪用的痕迹。记住,千万别暴露身份。
”“属下明白!”林风走后,萧澈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,看着墙上挂着的皇城舆图。
漕运、禁军、王世杰、静妃、萧景、许清云……这些点像一颗颗毒瘤,
散布在整个朝廷的血脉里。他必须一个个拔掉,而且得按顺序来,不能乱。先从漕运下手,
敲掉许崇的钱袋子,让他元气大伤。同时盯着王世杰和静妃,找到他们私通的铁证,
这是扳倒萧景的关键。禁军那边,得想办法让太子哥哥彻底掌控,
绝不能再让许明之流钻了空子。正想着,门外的太监又来通报:“殿下,三皇子来了。
”萧澈挑了挑眉。说曹操,曹操到。萧景进来的时候,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容,
手里还提着个食盒:“二哥,听说你今天在朝堂上立了大功,父皇都夸你了。
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点心,给你道贺。”萧澈看着他这副伪善的嘴脸,
胃里一阵翻腾。前世就是这张脸,笑着递给了他一杯毒酒,说“二哥,喝了这个,
就不痛了”。“三弟有心了。”萧澈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,“不过我刚从宫里回来,
还有些公务要处理,怕是没时间陪你了。”萧景脸上的笑僵了一下,
随即又恢复自然:“二哥这是说的哪里话?你忙着正事,我哪敢打扰。
只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语气带着关切,“二哥,漕运那活儿累得很,
许侯爷又是出了名的严厉,你要是有什么难处,尽管跟我说,三弟一定帮你。”“哦?
三弟能帮我什么?”萧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“帮我查你未来岳丈的贪腐证据?
”萧景的脸色瞬间变了,像被踩了尾巴的猫:“二哥说笑了,许侯爷是国之栋梁,
怎么会……”“我也是说笑的。”萧澈打断他,拿起桌上的密报,“三弟要是没别的事,
就请回吧。我这儿真忙。”逐客令下得这么明显,萧景再也装不下去了。
他深深地看了萧澈一眼,那眼神里的温和全没了,只剩下阴鸷:“既然二哥忙,
那我就不打扰了。只是二哥别忘了,咱们是兄弟,可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。”“放心,
我从不后悔。”萧澈淡淡道。萧景冷哼一声,转身走了。看着他的背影,
萧澈的眼神冷了下来。萧景这是在警告他?看来他们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。也好,
早点撕破脸,省得看着心烦。接下来的几天,萧澈一头扎进了漕运的卷宗里。
户部的库房里堆着几十年的账册,发霉的味道呛得人睁不开眼。跟他一起查案的几个官员,
有两个是许崇的人,整天磨磨蹭蹭,要么说账册找不到了,要么说字迹太潦草认不清。
“李大人,”萧澈把一本账册扔到桌上,“这上面明明记着去年江南漕粮损耗三成,
可报上来的文书却说只损耗了一成。剩下的两成去哪了?你给我说说。
”那个姓李的官员脸色一白,支支吾吾地说:“可能……可能是记账的人写错了吧?
年岁久了,难免有疏漏。”“疏漏?”萧澈冷笑,“那这本呢?这本,还有这本,都有疏漏?
而且疏漏的数字都差不多,正好够你们几家分的?”他连着扔出几本账册,
每一本上都有明显的篡改痕迹。李大人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,
扑通一声跪在地上:“殿下饶命!这事……这事小的不知道啊!
都是上面安排的……”“上面?”萧澈俯身看着他,“上面是谁?许侯爷吗?
”李大人吓得浑身发抖,不敢说话。萧澈也没逼他,
只是把那些有问题的账册收了起来:“回去告诉许侯爷,账我会一本本查下去。他要是识相,
就自己把吞下去的吐出来,不然等我查出来,可就不是吐出来那么简单了。
”李大人连滚带爬地跑了。另一个许崇的人见状,也不敢再偷懒,乖乖地帮忙整理账册。
晚上回到府里,林风又带来了新消息:“殿下,我们的人在漕运码头查到些东西。
许崇的人把一批本该入库的粮食偷偷运到了城外的一个粮仓,看样子是要倒卖出去。
”“很好。”萧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,“盯紧那个粮仓,记下买主是谁,什么时候交易。
等他们交易的时候,把人赃并获。”“是!”“还有,王世杰那边有什么动静?
”“他昨天去了礼部报道,今天一早就去了清云侯府,好像是在跟许清云商量什么。
我们的人离得远,没听清具体内容,只听到‘婚事’、‘时机’几个词。”婚事?
萧澈皱起眉头。前世许清云和萧景是在萧景登基后才大婚的,难道这一世他们要提前了?
“继续盯着。”萧澈道,“另外,查一下王世杰的履历,我要知道他是怎么一路考上探花的。
”“已经在查了。初步发现,他的乡试、会试成绩都很一般,殿试却突然拔得头筹,
这里面肯定有问题。”萧澈点点头。他就知道王世杰这探花来得不干净,
十有八九是清云侯动了手脚,想让他在朝中站稳脚跟,将来好辅佐萧景。正说着,
门外传来一阵喧哗。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:“殿下,不好了!许**在府门外哭呢,
说……说您要是不见她,她就一直跪在那儿!”萧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许清云这是又想玩什么把戏?“让她滚。”萧澈冷冷道。“可……可她毕竟是清云侯的女儿,
这么一直跪着,万一被别人看到了,怕是对殿下名声不好……”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说。
萧澈想了想,起身往外走:“我去会会她。”府门外,许清云果然跪在地上,
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,头发也没好好梳,看起来楚楚可怜。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,
指指点点的。“澈哥哥!”看到萧澈出来,许清云哭得更凶了,“我知道错了,
我不该让你为难。可我父亲他……他听说你在查漕运,气得病倒了,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。
澈哥哥,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,你就高抬贵手,放过我们家这一次吧!”这话诛心。
明着是求情,暗地里却在说萧澈不顾旧情,逼得清云侯病倒了。
围的百姓果然开始窃窃私语:“原来是二皇子在为难清云侯啊……”“清云侯不是挺好的吗?
怎么会惹到二皇子?”“我看是这二皇子没事找事吧?”萧澈看着许清云,心里冷笑。
这女人,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。他没理会周围的议论,径直走到许清云面前,蹲下身,
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许清云,你父亲是不是真的病了,你我心里都清楚。
想在这儿撒泼打滚博同情?可以。”他突然提高了声音,让所有人都能听见:“许**,
你父亲掌管漕运十几年,捞了多少好处,你心里没数吗?去年江南大旱,
朝廷拨了一百万石粮食赈灾,最后到百姓手里的还不到三十万石,剩下的去哪了?你告诉我!
”这话像一颗炸雷,周围的议论声一下子停了。许清云的脸瞬间白了,
嘴唇哆嗦着:“澈哥哥,你……你胡说什么!”“我胡说?”萧澈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,
举过头顶,“这是漕运司的账册,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,
那七十万石粮食被你父亲的人倒卖了!许**,你现在跪在这儿求我放过他,
那那些饿死的百姓,谁来放过他们?”百姓们一下子炸了锅:“什么?
清云侯居然敢倒卖赈灾粮?”“太不是东西了!难怪去年我们那儿饿死了那么多人!
”“二皇子,查!一定要好好查!把这些贪官污吏都抓起来!
”许清云没想到萧澈会当众拿出证据,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。她看着周围愤怒的人群,
吓得浑身发抖,再也装不下去了,连滚带爬地站起来: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
我要去告诉父皇!”“去吧。”萧澈冷冷地看着她,“正好让父皇评评理,
看看是谁在胡说八道。”许清云哪里还敢去见皇帝,捂着脸哭着跑了。看着她狼狈的背影,
萧澈心里没有一丝快意,只有一片冰冷。这只是利息,真正的账,还在后头呢。他转身回府,
对林风道:“让暗影卫加快速度,我要在许崇反应过来之前,拿到他倒卖赈灾粮的铁证。
”“是!”接下来的几天,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。许崇在朝堂上多次弹劾萧澈,
说他滥用职权,故意刁难漕运官员,还煽动百姓闹事。萧景也在一旁帮腔,说萧澈年轻气盛,
不适合查案。但萧澈手里有账册,有百姓的支持,皇帝也没明确表态,只是让他继续查。
暗影卫那边进展很快,不仅查到了许崇倒卖赈灾粮的证据,
还查到王世杰的探花果然是买通了主考官得来的。更重要的是,
他们拍到了王世杰和静妃在城外别院私会的画面,虽然只是模糊的侧影,但足以说明问题。
“殿下,现在可以动手了吗?”林风问。萧澈摇摇头:“还不到时候。
许崇的势力还没彻底打掉,萧景还没露出马脚。我们要一击致命,不能给他们翻身的机会。
”他看着窗外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就在这时,宫里传来消息,
说皇帝要在御花园设宴,召了几位皇子和大臣,包括萧澈和许崇。萧澈知道,
这是皇帝想看看他们到底谁更占理。也好,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,再给许崇添一把火。
宴会上,气氛很微妙。皇帝坐在主位上,时不时看看萧澈,又看看许崇,没说话。
萧景和许清云坐在一旁,眼神不善地盯着萧澈。酒过三巡,许崇突然放下酒杯,
叹了口气:“陛下,老臣近日身体不适,怕是不能再掌管漕运了。
恳请陛下恩准老臣辞官回乡,颐养天年。”这是想以退为进?萧澈心里冷笑。皇帝还没说话,
萧景就开口了:“父皇,许侯爷是国之栋梁,怎么能说走就走?依儿臣看,
定是有人故意刁难,让侯爷寒了心。”他说着,意有所指地看了萧澈一眼。萧澈放下酒杯,
慢悠悠地说:“三弟这话就不对了。许侯爷要辞官,说不定是真的累了呢?
毕竟……做了那么多亏心事,晚上怕是睡不好吧?”“你胡说!”许清云猛地站起来,
“我父亲一生清廉,怎么会做亏心事?萧澈,你别血口喷人!”“是不是血口喷人,
许**心里清楚。”萧澈看向皇帝,“父皇,儿臣近日查到一些线索,
或许能证明许侯爷到底清不清廉。”“哦?什么线索?”皇帝来了兴趣。萧澈刚要说话,
突然看到林风从外面匆匆走进来,对着他使了个眼色,那是有紧急情况的意思。
萧澈心里咯噔一下,难道是暗影卫出事了?他不动声色地对皇帝道:“父皇,此事说来话长,
不如等宴会结束,儿臣再详细向您禀报?”皇帝点点头:“也好。”宴会草草结束,
萧澈刚回到府里,林风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:“殿下,不好了!
我们盯梢粮仓的弟兄被发现了!”“什么?”萧澈猛地站起来,“人呢?”“牺牲了两个,
还有一个被抓了,现在关在清云侯府的地牢里!”萧澈的拳头瞬间攥紧,指甲深深嵌进肉里。
他知道查案会有风险,却没想到许崇这么狠,敢直接对暗影卫下手。“备车,去清云侯府。
”萧澈的声音冷得像冰。“殿下,不可!”林风拉住他,“许崇就是想引您去,您这一去,
怕是会中了他的圈套!”“我知道。”萧澈眼神锐利如刀,“但我不能让弟兄白死。
许崇想玩,我就陪他玩到底。”他挣脱林风的手,大步往外走。清云侯府的大门紧闭着,
门口站着十几个手持兵器的护卫,气氛紧张得像一触即发的**桶。萧澈下了车,走到门口,
冷冷地说:“让许崇出来见我。”护卫统领上前一步,傲慢地说:“侯爷说了,
二皇子要是想带人闯府,尽管试试。”“我不想闯府。”萧澈道,“我只是来要人。我的人,
在你家地牢里。”“什么你的人?”护卫统领装傻,“我们侯府没抓过人。”“没抓?
”萧澈冷笑,“那我就只好自己进去找了。”他说着,突然身形一晃,
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。那些护卫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他打倒在地。萧澈的武功本就不弱,
只是前世为了讨好许清云,很少显露。他闯进侯府,一路打了进去,直奔地牢的方向。
许崇显然早有准备,府里的护卫源源不断地涌上来,却根本不是萧澈的对手。
地牢里阴暗潮湿,弥漫着一股血腥味。萧澈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,
正是暗影卫的弟兄。“殿下……”那弟兄看到他,虚弱地叫了一声。“我来救你了。
”萧澈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。他冲过去,砍断锁链,把人扶起来。就在这时,
许崇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刀,脸上带着阴狠的笑:“萧澈,你果然来了。
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你偏要闯!”“放了我弟兄,不然我拆了你这侯府!
”萧澈把受伤的弟兄护在身后,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。“放了他?”许崇笑得更得意了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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