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--
“林工，‘陈记’的陈伯又来了，带了两个儿子，情绪…很激动。”助理小陈的声音透过内线电话传来，带着一丝紧绷。
林深的目光没离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管线图纸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：“让他们去三号会议室等我十分钟。把新拟的补偿细则A版打印两份带过去。”
“好的。还有，‘张记五金’的产权文件扫描件发您邮箱了，存在争议的后院面积已经用红色标出。另外，开发商代表王总问下午的协调会能否提前半小时，他晚上要飞外地。”
“可以。通知项目部调整时间。”林深的回答没有一丝停顿。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足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钢筋水泥森林冷酷的天际线。他面前的沙盘上，代表“微光书店”的那个微缩模型，早已被旁边更庞大的商业综合体模型投下的阴影覆盖。
---
同一片城市的另一端，“微光书店”里却是另一种忙碌。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的尘埃味。
“苏晚姐，这本《小王子》…还能修好吗？”一个戴着眼镜的初中生女孩，小心翼翼地把一本封面破损、书页卷边的旧书递过来，眼圈有点红，“我存了好久的零花钱才买到的，弟弟不小心撕坏了…”
苏晚放下手里正在打包的硬壳画册，接过那本伤痕累累的书，指尖抚过撕裂的书脊。她抬头，对女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：“别担心，交给我。过几天来拿，保证它又能陪你去看小行星了。”
女孩破涕为笑：“谢谢苏晚姐！”她蹦跳着跑开，差点撞到正在费力搬动一箱旧书的周阿姨——书店的老顾客，也是苏晚为数不多能请来帮忙的朋友。
“哎哟，慢点跑！”周阿姨稳住箱子，喘了口气，对着满坑满谷的书发愁，“晚晚啊，这么多书，你这小仓库哪放得下？新地方到底找得怎么样了？”
苏晚环顾四周。曾经满满当当的书架空了大半，露出斑驳的墙壁。地上堆满了打包好的纸箱，像一座座沉默的小山。她弯腰，从散落的一堆待整理的书里，捡起一本封面褪色、边角磨损严重的《安徒生童话》，轻轻拂去灰尘。
“还在找，周姨。”她轻声说，目光在那本旧童话上停留片刻，然后把它单独放进一个贴着“小雅专属”纸条的干净纸箱里——那是常来书店听故事的一个小女孩的最爱。“总会有地方的。”她像是在回答周姨，又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---
几天后，林深的黑色轿车停在一片相对安静、但明显边缘化的旧街区路边。他推门下车，苏晚已经等在路口。她穿着简单的棉布衬衫和牛仔裤，手里拿着个记录地址和联系人的小本子。
“林先生。”她点点头，算是打过招呼。
“苏**。”林深回以同样的距离感，“今天看的几个点，位置和基础条件都符合搬迁要求，租金也在补偿预算内。”
“麻烦你了。”苏晚没什么多余的话，跟着他走向第一个待租的临街铺面。
看铺面的过程是沉默而高效的。林深用卷尺测量尺寸，检查水电接口，手机拍照记录消防通道。苏晚则更多时候是安静地站着，目光扫过冰冷的水泥墙壁、狭小的窗户、门外喧嚣的车流。她偶尔在本子上记下几个字，眉头微蹙。
看完第三个铺面，两人沿着一条绿荫浓密的旧街往回走。午后的阳光透过老梧桐的枝叶，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路过一片低矮的、爬满藤蔓的红砖老房子时，苏晚的脚步无意识地慢了下来。
她看着那些小小的、带着旧式橱窗的铺面，眼神有些放空，声音很轻，像在自言自语：“这里的感觉…有点像我们当年在城南看中的那个小铺子，”她顿了顿，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别人的事，“可惜，那时候租金太贵了。”
林深正低头用手机回复一条工作信息，闻言，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。城南…那个铺子…记忆里模糊的轮廓一闪而过，带着廉价咖啡馆的咖啡香和餐巾纸上潦草的线条。他抬起头，目光扫过眼前的老房子，职业性的评估瞬间覆盖了那点微澜。
“嗯，”他收起手机，声音平稳，“那个地段现在升值很快。不过这里交通更便利些，靠近地铁口，人流导向明确。”他指向街角露出的地铁站标志。
话题就此戛然而止。苏晚收回目光，没再说什么。旧梦的尘埃，只是被微风短暂拂起，又迅速落回现实的土壤里，激不起半点涟漪。
---
回到车上，林深拿出平板电脑，调出刚看过的一个铺面结构图。他指着屏幕，试图为这冰冷的空间注入一点“效率”：“苏**，这个铺面虽然只有五十平，但结构方正。我建议入口处设收银和展示区，中间做标准书架阵列，最大化陈列空间。后部隔出小仓库和简易工作间，流线会很清晰高效。”
苏晚的目光落在图纸上那些代表墙壁和货架的冰冷线条上，沉默了几秒。然后她抬起头，看向林深，眼神平静却坚持：“林先生，书店不是仓库。我需要一个靠窗的角落，能放一两把旧沙发或者舒服的椅子，让读者能窝在那里，安安静静地看一个下午的书。”她的手指点在图纸靠里的一个位置，“还有，窗户的位置很重要。阳光，能直接晒到书页上的那种角度，不能变。”
林深微微蹙眉，手指敲了敲屏幕：“采光可以通过灯光设计解决。靠窗的位置是黄金展示区，放座位利用率太低。而且人流走动会……”
“书店需要呼吸的空间，林先生，”苏晚打断他，声音不高，却很清晰，“不是所有地方都需要计算人流的效率。有些角落，就是用来浪费的，为了让人能停下来。”
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。林深看着苏晚眼中那种近乎固执的坚持，那是他蓝图和表格无法量化的东西。他感到一种陌生的、并非源于旧情的无力感。他理解她的坚持，如同理解一个物理定律，却无法真正认同它在现实商业逻辑中的“效率”。
---
夕阳西沉，把最后一抹橘红涂抹在待租店铺空旷的水泥地上。一天的奔波毫无结果。苏晚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店铺中央，四面是粗糙的毛坯墙壁。她瘦削的背影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渺小和孤单，像一棵被移栽到陌生荒野的小树，却依旧倔强地挺直着枝干。
林深站在门口，看着她。她望着墙壁上预留窗户位置的方洞，那里此刻只有一片灰暗。他没有走过去，只是拧开手中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，走过去，递到她身边。
“别急，”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，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、缺乏温度的安慰，“还有时间找。”
苏晚没有立刻去接那瓶水。她只是看着那片象征未来光亮的方洞，沉默了很久。夕阳的金辉从门口斜射进来，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，也拖在林深的脚边。
苏晚林深恨从未是爱的反面全本大结局阅读 试读结束
